当一个国家被少数几个大家族控制，它的政府决策就容易变得冒险激进，因为冒险的代价是由全体国民承担，收益则是由掌权的家族独吞。

菲律宾政坛便是这句话最好的证明。

自2022年小费迪南德·马科斯上台以来，新一届菲律宾政府急速向美国靠拢，甘愿做他人的政治工具，在南海小动作不断。

2023年12月13日，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利文、日本国家安全保障局局长秋叶刚男和菲律宾国家安全顾问阿诺进行了三方通话。美国表示对日本和菲律宾的安全承诺“如钢铁般坚定”。

同一天，《日经新闻》报道，菲律宾驻美国大使罗慕尔德兹称南海是“爆发点”，随时可能引发“重大冲突”。

当绝大多数国家都期盼和平，不希望卷入战火，这一届菲律宾政府却屡屡主动挑衅，唯恐天下不乱。这无疑是在以损害国家利益和地区安全为代价，为个人和自己的家族谋取利益。

这种行为的产生与菲律宾的政治生态和马科斯家族的历史密不可分。

第一章 家族永恒

1942年3月11日，菲律宾科雷吉多尔岛，美军亚太地区总指挥麦克阿瑟将军登上一艘小型快艇，匆匆离开了这里。

就在麦克阿瑟撤离的2个月后，驻守的美菲联军也向日军投降，菲律宾彻底沦陷。

随后，日本扶植了一批菲律宾本土傀儡，建立日伪政府。原国会议员马里亚诺·马科斯便是其中之一。他正是如今的菲律宾总统小费迪南德·马科斯的爷爷。

作为忠诚的奖励，马科斯家族利用为日本人办事的便利，在当地逐渐站稳了脚跟。

不过，很快，日军就在太平洋战场上的节节败退，日伪政府在菲律宾本地的控制力逐渐下降。1945年3月8日，马里亚诺·马科斯被游击队逮捕，以“菲奸”的罪名处死。

但是，马科斯家族的势力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马里亚诺的儿子费迪南德·马科斯继承了父亲的家族地位，日本战败后继续在新政府中担任国会议员。

马科斯家族之所以没有被清算，与菲律宾特殊的家族化社会结构有关。

作为一个由7641个岛屿组成的群岛国家，菲律宾历史上的政权一直是以松散的联盟形式出现，地方家族势力根深蒂固。

西方殖民者抵达之后也没有意愿改变这种结构，而是为了方便统治，选择与地方家族势力合作。

这些大家族往往把持着当地的关键资源，已经深入到当地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当地民众往往缺少强烈的民族认同感，反而有着浓厚的家族归属感。

因此，费迪南德·马科斯虽然有一个当“菲奸”的父亲，但并不影响他的家族继续控制北伊罗戈省。

二战结束后，菲律宾宣布独立，并基本照搬美国的政治制度组建现代国家。然而，即使披上“民主”的外衣，菲律宾内部的权力结构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选票成了家族势力获取政治权力的门票，中央和地方权力很快被各大、小家族瓜分。

马科斯家族为了在中央政府分一杯羹，开始联合北伊罗戈省及附近地区的家族势力，试图将菲律宾北部地区整合为自己的票仓。

1962年，为了包装自己，费迪南德·马科斯甚至宣称他是抗战期间“菲律宾授勋最多的战争英雄”，获得了由美国颁发的33枚战争勋章。马科斯家族从“菲奸”摇身一变成为了“抗战英雄”。

根据美国陆军披露的文件，这种说法完全是子虚乌有，但当地民众对此深信不疑。

1965年11月，费迪南德·马科斯赢得大选，成为菲律宾总统。由于出身菲律宾的老牌家族，费迪南德深刻地知道整个国家究竟是怎么运行的。

所谓的民主选举只是一个形式，只要对外配合好美国的利益，对内拉拢一批家族，打压住敌对家族，就能牢牢地掌握住权力。

随后，费迪南德垄断了总统职位长达21年。在此期间，他肆无忌惮的动用总统权力打压竞争对手，为自己的家族和政治盟友攫取了巨额的利益。

当时的制糖业占菲律宾出口收入总额的27%。费迪南德直接命令，所有糖类出口必须由自己家族公司经手。他甚至下令制糖业不受最低工资约束，让50万制糖工人廉价为其打工。

以类似的方式，马科斯家族及其亲信接管了菲律宾的其它三个关键产业——椰子、烟草和香蕉。

据统计，费迪南德在任期间贪污了近300亿美元，相当于菲律宾1973年一整年的国民生产总值。

这种掠夺性的贪腐对菲律宾经济造成了难以逆转的影响。菲律宾贫困发生率从1965年的 41%上升到1985年的59%，工人平均月收入下降20%，国家外债总额从23亿美元增加到262亿美元。

严重的腐败行为导致菲律宾民怨沸腾，内部压力越来越大。但是，费迪南德十分懂得配合美国的利益，得到了白宫的大力支持。

越战期间，菲律宾派遣约一万名士兵前往南越，协助美军作战。菲律宾的苏比克湾海军基地和克拉克空军基地也一直为美军使用，在战争期间发挥了重大作用。

作为交换，美国一直支持费迪南德的统治，时任副总统老布什甚至赞扬他“维护了菲律宾的民主原则和民主程序”。

1986年2月，菲律宾的内部压力再也掩盖不住了。约200万民众聚集在首都马尼拉，抗议马科斯家族的腐败统治。

费迪南德及其家人在美国空军的护送下逃往夏威夷。根据美国海关总署的统计，他们出逃时携带了大量现金、珠宝及奢侈品，仅物品清单就长达23页。

毫无疑问，费迪南德·马科斯是菲律宾国家的罪人。然而，在菲律宾独特的社会结构下，马科斯家族又一次没有得到清算，在北伊罗戈省的势力仍然根深蒂固。

40年后，他的儿子小费迪南德·马科斯还将重返菲律宾政坛，再掌大权。

第二章 重回政坛

1993年4月17日，意大利佛罗伦萨的一所中世纪教堂内正在举办一场秘密婚礼。婚礼的主角是菲律宾前总统的儿子小费迪南德·马科斯，与时任总统阿基诺夫人的亲戚丽莎·阿拉内塔。

在牧师眼中，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婚礼。不过，在当时的背景下，双方的身世却让这场婚礼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当时，小马科斯的父亲已经去世，时任总统阿基诺夫人要求马科斯家人返回菲律宾，接受审判，归还所有赃款。

阿基诺家族不仅是马科斯家族的政敌，而且阿基诺夫人的丈夫也是被前总统老马科斯派人刺杀，两个家族之间可谓世仇。

1991年，小马科斯的母亲伊梅尔达刚刚返回菲律宾，就立刻遭到了28起涉及贪污及挪用公款的起诉。

表面上，马科斯家族的处境似乎十分危险。但是，小马科斯与丽莎·阿拉内塔的婚礼却说明，在菲律宾精英阶层看来，这场起诉仅仅是一场政治表演，没有人有能力打破菲律宾家族势力割据一方的政治格局。

要知道丽莎本人不仅是阿基诺夫人的亲戚，她所在的阿拉内塔家族更是控制着菲律宾数个大型商业集团。

假如马科斯家族很快就会被清算，这场家族联姻根本不会发生。

果然，那些针对马科斯家族的指控，有的被菲律宾最高法院驳回，有的则陷入了漫长繁琐的法律流程。迄今为止，马科斯家族没有任何一个人受到法律的惩罚。

相反，小马科斯顺利当选为北伊罗戈省选区国会议员，随后还担任了北伊罗戈省省长、参议院议员等职务，并生起了竞选菲律宾总统的野心。

为此，马科斯家族开始联合其他家族势力。

2015年9月，小马科斯亲自抵达杜特尔特家族大本营——达沃市，和杜特尔特本人进行磋商。双方公开表示，会在竞选中支持彼此。

马科斯家族掌控着以北伊罗戈省为代表的北方票仓；杜特尔特家族则掌控着以米沙鄢群岛和棉兰老岛为代表的中南部票仓。双方的联合会为彼此带来巨大的优势。

2016年，杜特尔特竞选菲律宾总统，小马科斯竞选副总统。最终，杜特尔特成功上位，小马科斯则以0.64%的微小差距落败。

出于对马科斯家族的补偿，杜特尔特上台100天后，便动用总统权力，将老费迪南德·马科斯埋葬在了马尼拉英雄公墓。

六年后，杜特尔特总统任期届满，即将卸任。他的女儿萨拉接过了父亲的政治衣钵，继续与马科斯家族合作，联合参加2022年大选。

实际上，杜特尔特很清楚，两个家族之间的联盟纯粹是出于利益关系。他对小马科斯本人也并不信任。

2021年11月28日，还在总统职位上的杜特尔特表示，一位出生于名门望族但吸食可卡因的总统候选人，不是“强有力的领导者”。尽管他没有公开这个人的名字，很多报道都认为杜特尔特指的就是小马科斯。

而且，根据当时民意调查，萨拉的支持率略高于小马科斯。因此，杜特尔特曾力推女儿萨拉竞选总统，小马科斯仍然竞选副总统。

但是，当时小马科斯已有64岁，而萨拉年仅43岁。错过了这次竞选，小马科斯很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参选总统。

为了维护两个政治家族之间的合作关系，也为了以后的总统之路更加顺利，萨拉·杜特尔特最终决定让步，由小马科斯竞选总统，自己参选副总统。

然而，让杜特尔特家族想不到的是，这次妥协却为一场背叛埋下了伏笔。

第三章 背信弃义

2023年11月8日，菲律宾众议院议长，小马科斯的表弟马丁·罗慕尔德兹，宣布解除副议长格洛丽亚·阿罗约的职务。

阿罗约不仅是菲律宾第14任总统，还是杜特尔特家族亲密的政治盟友。

这次众议院免职事件意味着，马科斯家族和杜特尔特家族之间的联盟公开破裂，小马科斯正在将杜特尔特留在中央政府的势力连根拔起。

11月28日，众议院下令对杜特尔特的另一个政治盟友阿波罗·奎博洛伊 (Apollo Quiboloy) 旗下的一家电视频道进行审查。

次日，众议院的两个委员会通过了一项决议，敦促政府配合国际刑事法院，对杜特尔特在任期间发起的毒品战争进行反人类罪调查，要将他送上国际法庭。

在小马科斯总统强硬的姿态下，原本依附于杜特尔特家族的政客也纷纷改头换面，转投小马科斯的阵营。

在杜特尔特执政期间，国会中有120名议员归属于他所创立的政党——民主人民力量党。如今，该党只剩下了15个席位。

民主人民力量党副总裁皮门特尔预计，最终留在该党的议员可能只会有4到5人，就连他自己也在考虑转投其它政党。

曾经在菲律宾政坛呼风唤雨的杜特尔特家族，如今由于小马科斯的背叛，政治影响力不断缩减。

小马科斯为什么要背叛一个实力雄厚的盟友？他为什么不担心杜特尔特家族的事后报复？

首先，菲律宾的家族政治根深蒂固，没有人可以撼动。马科斯家族曾经的死敌，阿基诺家族把持了总统职位12年，也没能撼动马科斯家族在北部的势力。

因此，小马科斯并不惧怕任何形式的政治清算，最差的结果就是退回北方，继续在本地称王。

也就是说，小马科斯在选择冒险激进的政策时几乎不用承担任何后果。这些后果是由全体菲律宾国民来承担。

然后，马科斯家族在海外隐藏有上百亿美元的资产。当年正是美国动用军队力量，将马科斯一家及其贪污的巨额财富运到海外。因此，美国完全有能力随时冻结这批资产。

实际上，美国很早就开始为此布局。在帮助马科斯一家逃避法律制裁的同时，美国还庇护了一些菲律宾政治异见者，让他们在美国提起诉讼。

1995年，夏威夷地方法院判决，小马科斯及其母亲伊梅尔达应该为菲律宾受害者支付近20亿美元的赔偿。

2012年，美国第九巡回法院判决，小马科斯和伊梅尔达因蔑视法庭，需要支付3.53亿美元的罚款。

因此，只要需要，美国可以随时通缉小马科斯及其母亲，没收他们的海外资产。

可以说，从1986年马科斯一家踏上夏威夷的土地那一刻，白宫便给他们套上了难以摘下的项圈。

另外，在马科斯家族和杜特尔特家族的结盟中，杜特尔特一直处于比较强势的地位。

杜特尔特担任总统期间，大力打击毒品犯罪和官员腐败，民间威望很高。在杜特尔特卸任前一个月，民意调查显示，75%的人对他六年任期表示认可，是40年来最受欢迎的菲律宾总统。

得益于父亲的声望，萨拉·杜特尔特当选副总统后的支持率也远高于总统小马科斯。因此，小马科斯即使当上了总统，也无法放开手脚，为自己的家族捞取利益。

而在美国的扶植下，小马科斯才有可能肃清杜特尔特家族的势力，培育自己的力量，甚至重现马科斯家族曾经的辉煌。

如今，小马科斯的长子，年仅29岁的桑德兰·马科斯已经当选为众议院议员，并出任多数党领袖。

小马科斯打压杜特尔特家族，很大程度上也是在为他的政治生涯铺平道路。

当美国掌握着小马科斯家的巨额海外财富，并许诺帮助他恢复家族势力，而他本人又不需要为此承担风险，那么，小马科斯采取任何冒险激进的决策，都不意外。

甚至，即使将菲律宾卷入战争，小马科斯一家仍然可以躲到海外享受富裕的生活。这种毫无底线的买办型政客，无疑是美国最喜欢，用起来最趁手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