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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本囚笼》: “南锣鼓巷”式的地标,是对一座城市最大的伤害

赵皓阳 大浪淘沙 2020-09-09
前言
新书《资本囚笼》将以付费阅读的形式与读者们见面,本文为全书的第十二章。可在历史消息中或点进文章开头的超链接来查阅之前的更新。本文定价3元,共9862字,可免费阅读前30%的内容。

历史文章:

 

《资本囚笼》前言

 

《资本囚笼》引子:从“葛优躺”到“保温杯”,不同的社会热词,共同的社会问题


第一章:“隐形贫困人口”背后的秘密

 

第二章:消费主义批判——从“网红”脏脏包谈起


第三章:穿Prada的时尚女奴隶


第四章:当你在凝视朋友圈时,朋友圈也在凝视着你


第五章:资本时代的“三驾马车”:消费降级、审美滑坡与多元化的丧失


第六章:微商探秘与莆田假鞋研究


第七章:资本的三重幻境与“杀人诛心”


第八章:互联网科技革命与无产阶级的新枷锁


第九章:用马克思主义战胜抑郁症


第十章:不是“逃离北上广”,而是廉价劳动力注定被驱离


第十一章:一线城市是一场盛大演出,小资产阶级是它最忠实的观众



(一)景观的复制

 

继续上一章的话题,大都市本质上体现为资本的聚集,在表象上体现为景观的聚集;并通过景观的“规训”与“控制”,牢牢地栓住了年轻人的意识,是他们心甘情愿沉迷于景观的灯红酒绿中,并成为资本的廉价劳动力。

 

本文就从资本创造景观的特征与逻辑开始谈起。关于资本主义大都市建设,大卫·哈维提出了“创造性破坏”的概念,这是一个充满哲学思辨的诠释:首先承认了资本主义带来的巨大生产力发展以及翻天覆地的城市化进程,这是一个“创造性”的过程,是积极作用;但同时,资本的无孔不入也带来了巨大的破坏性——包括对人的剥削、对劳动者精神健康的压迫、对原住民生活的侵占、对文化的吞噬、对审美的玷污等等。因为我们要解决问题,所以我们要认真分析“破坏性”的来龙去脉,但这并不意味着对“创造性”的否定;我们要向前看探寻更先进的出路,而不是通过倒退、通过抹杀创造来掩盖破坏——这是一个辩证法一分为二的问题。

 

关于创造性破坏的内涵,哈维指出:“资本将世界视为白板,一个可以任意切割、刻画的空间,并且在完全不指涉过去的状况下,将新事物铭刻在上面。如果在铭刻的过程中,发现过去横阻其间,便将过去的一切予以抹灭。”

 

以我们的大城市为例,北京南锣鼓巷,上海田子坊,杭州河坊街,苏州平江路,厦门曾厝垵,成都宽窄巷子,武汉户部巷,南京夫子庙……去过这些地方的朋友有没有发现这些景观同质性无比之高?每个类似的商业街总有卖丝绸的、卖高价文艺饰品的、卖印着口号的陶瓷缸和T恤的;总有找几个小哥在门口叮叮当当敲打,暗示大家是手工制作其实全是工厂机器货的银饰店——很有趣,仔细观察一下这些小哥,会发现他们除了把银条敲成一个环剩下啥高级的装饰都做不出来;总有卖老酸奶的、卖绿豆糕、龙须糖式的甜味点心的、卖肉馅烧饼的,美其名曰“本地特产”。但去多了这些地方你会意识到这个“本地”的范围大概包括“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



这些“南锣鼓巷式”的地标都是所谓的“城市特色”“游客必去”的“景点”,但这不是本地特色,而是资本特色。在德波的理论框架下,这就是景观复制带来的威力。例如,所有的购物中心都是一楼奢侈品,二楼女装,三楼男装,四楼运动服饰,五楼六楼美食类似的布置;所有的商业街都重复着大同小异的展示,被千篇一律的连锁店占据。而在大卫·哈维看来,大型购物中心就是人们之间的关系通过生产和消费的空间被付诸操控性重建——“城市空间,在潜藏于消费行为背后资本逻辑的力量作用下,不断毁灭又不断重建”。

 

不仅是新“创造”的商业街,传承多年的历史文化古迹也难逃资本化、景观化、复制化的厄运。就用我去过的三个著名景点举例:西湖雷峰塔、武汉黄鹤楼、南昌滕王阁。这三个“著名历史古迹”不过是近几十年重修的,内部都进行了现代化装潢:大理石瓷砖铺地、玻璃吊顶、直上直下的电梯、流光华彩的电灯。至少我去了之后有一种不知所谓的感觉:这跟去一个购物中心有啥区别?更进一步的,资本还在创造“虚假的历史文化”,把历史积淀作为可以卖弄的景观。我刚来北京的时候,跟几个朋友商量周末去哪里玩一玩,我们都提议去古北水镇,当时这个景点名气确实不小。结果其中一个北京朋友发出了轻蔑的笑声,她说:你们有点追求好不好,挑个有品位的地方去什么古北水镇,我妈是建筑设计院的,古北水镇的图纸就是她画的,那个地方还是一滩泥巴的时候我就去过。

 


近年来,全国范围内,类似的古镇似乎形成了一种风潮,但无非都是当代资本景观复制造物,只是一个又一个变种的“南锣鼓巷”式的商业街。它们只能给你景观层面的视觉刺激,你完全感觉不到真正的古迹、文化、民俗所应有的魅力,只能获得虚假的“消费主义满足感”。



(二)资本的驱离

 

更深层面去探究这个问题。我上一章里说过我带老朋友吃了一个物美价廉的老北京馆子,但是这个馆子去年就关门了——因为北京胡同整顿,这些小店都不让开了。当时我压根不知道这事,去的时候都惊了,那片胡同的门脸都关了;上网上查了查,二环内大批的老馆子、小咖啡店、酒吧都没了,没搬走的就直接用砖头把门封死。这么多有特色又物美价廉的店被驱离,可不对老百姓的生活质量是一种损害么。新建起来的又是资本景观复制产物,这就是城市本土文化“破坏性”的体现。

 

有很多朋友可能看不明白,胡同拆迁怎么能算是“景观的驱离”和资本的破坏呢?这是因为我们之前的文章没有讲到一个概念:居伊德波指出,最具威力的“景观”是集中的景观(concentrated spectacle),而集中的景观来自于的表象统治下的官僚资本主义——运用权力“自上而下”营造的景观。这一种景观更是对审美和多元化的破坏,比如统一化一的宣传标语,比如廉价敷衍的宣传画,这个大家可以想到很多例子,就不展开讨论了。

 

就我说的这家馆子,之前跟老板聊天,他十三岁给他师父当学徒,和了整整五年的面,师父才肯叫他做饭的手艺,现在他五十五岁,干了足足四十多年。其实美食的水平一方面看天赋,一方面看经验,日积月累的经验真的非常非常重要——让我想到了我姥爷,他老人家闭着眼睛烙饼都能烙到100%完美的金黄和外焦里嫩,无他,唯手熟尔。但是,现在的资本还能让你白白和五年的面吗?还能让你有这四十年的积淀吗?可以,但没必要——我随便炮制出一个网红店就有数倍于此的增殖效果,我何必等你四十年呢?跟我们之前分析的没有演技没有唱功的流量明星小鲜肉是一个道理。所以说资本需要的永远都是廉价的、可复制性的、低成本的、低风险的“景观”。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办法,最好的解决方法是期待生产力的大发展,能把人家和了四十年面的功力用工业化复制,让我们各地的老百姓都能方便快捷地享用到。这就更要求我们去破除景观和消费主义幻象,否则生产力的发展仅仅服务于资本的增殖,资本仅用一些创造表象的符号就能赚得盆满钵满,就更会热衷于复制廉价的景观,而我们的生活水平自然无法得到实质的提升。

 


另一个被“集中景观”驱离的例子是城市小商贩。小成本小作坊经营的小商小贩则成为了被驱离的对象,因为他们没什么剩余价值,榨不出什么油水。我家小区附近曾经有一条早市晚市街,居民买菜买水果或一些基本日用品都非常方便。这些小商户们摆摊一个月要给物业交两千块钱的摊位费,也要给街道办交三千多的“卫生管理费”,其实也比较合理,毕竟政府也要负责打扫卫生、维护秩序。但是去年的时候,政策变了,全市不让摆摊了,于是曾经的摊位全部修起了房子,变成了门脸,一个月的租金从五千涨到了三万。这一下就让低成本经营的小贩们承受不起了,于是纷纷搬到更远的郊区、城中村里摆摊。我回家的时候留意了一下,这些新修的门脸基本变成了美容美发、牙医、房屋中介这些能负担得起房租的产业。有个别的做烙饼面条、卖熏肉烤鸭的也租下了门脸,但是价格大幅上涨——没办法,人家要负担房租,所以这个最终的成本还是转嫁到了小区居民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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