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儒佛解决自然危机

孟晓路十念生 2019-04-14

用儒佛解决自然危机

孟晓路

下面我们来看生态危机的解决，又名自然危机。我分了三点，生态危机的严重性、生态危机的原因以及生态危机的解决办法。

先来看第一点，生态危机的严重性。这可以概括为两大方面，一是资源的枯竭，另一方面是自然环境的破坏。

资源的枯竭有这样一些方面，第一点淡水。淡水是生存不可或缺的基本资源，今天面临着枯竭的危险。淡水存在于什么地方呢？在三个地方，即地下空中地表，在地下的是地下水，在空中的下来就是雨水，在地表的是江河湖泊里的水。地下水已经接近于抽干了，地下水位越来越深，全世界都差不多。年复一年地抽地下水灌溉，做工业用水，甚至抽取地下热水用于取暖（我们老家的县城现在就是这样做的，把地下热水抽上来，循环后就放到水沟里去，非常浪费）。在这样的不吝惜地抽取下，地下水已经接近于枯竭了。地表水方面，现在越来越多河流面临断流的情况，即使水量全世界最大的亚马逊河这样的热带河流，也面临着断流的危险。黄河经常接近于断流，长江的水量也在减少。

下面是化石能源。化石能源就是石油、天然气和煤。现在有一种石油峰值论，就是说石油的产量已经达到最高值了，石油的产量正在减少。这里石油还要加一点限定，是常规石油，也就是那种容易开采的廉价石油，非常规的石油包括极地石油、冻土石油、还有油砂、深海石油等。达到峰值的属于常规石油，非常规的还没有。非常规的还有很大增长潜力，但是价格也越来越高。非常规石油本来就很贵，还会越来越贵。因为得消耗越来越多的一次性资源和能量才能得到，本来采油是为了得到能源，结果采石油消耗的能量跟得到的能量差值越来越小，所以非常规石油也是前途暗淡。

矿物，各种金属以及非金属的矿物，这些一次性资源，都面临着枯竭的危险。产量越来越低，储存量越来越少。以上化石能源和矿物都属于不可再生资源。

下面一点，原本可再生的资源也面临着不可再生的危险。比如森林，本来森林是可再生资源，可是人类消耗的速度已经超过了它再生的速度，现在地球上的森林已经没有多少了，仅剩下的一些只得冠以森林公园的名义来加以保护。

下面是物种的灭绝。物种本也属于可再生资源的一部分，现在也越来越变得不可再生了。动植物大量地灭绝，包括我们人类所耕种的那些天然品种的植物种子都在大量灭绝。本来小麦水稻全球可能有几千个天然品种，可是现在已经少了一半多了。可能只剩下一千多种，甚至只剩下几百种了。转基因品种的推行就更加大了种子的危险性，将来人类可能有一天没有种子可种了。

第二方面自然环境的破坏。第一点气候失衡，各种灾难性的极端天气越来越多。第二点环境污染。农药杀虫剂污染了人类所吃的食物所喝的水，乃至土地和空气。地球洒满垃圾，海陆空都是，不光是陆地，海洋当中也遍布了垃圾，连外太空也面临着垃圾充斥的问题。就是那些报废的飞行器越来越多，他们还在外太空继续在轨道上运行，越来越多。今天人类面临的自然环境的问题是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怎么估计可能都不过分。以前的时代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严重的生态危机和自然环境危机。

那我们就要需找它的原因。我们可以归结为三个方面。这三个方面相互配合，就导致了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自然环境危机的出现。一个关键的方面是这种放纵物欲的近代价值观。一个是政治方面的民主制度，它是这种无限放纵物欲的生产和生活的制度保障。下面是技术以及生产方式的方面，现代科技以及工商业的近现代生产方式，就是实现以上所说的无限物欲的强大有效的途径与手段，它就是导致生态问题出现的直接原因。这放纵物欲的近代价值观、作为无限制放纵物欲之制度保障的民主制度，以及现代科技和工商业的生产方式都是前所未有的，人类的传统文明中这些统统没有，也正是因为这些自古未有的东西的出现，就导致了我们自然环境的自古未有的破坏。

我们先看那个关键的方面。传统是节制物欲、上求天道的价值观，也就是传统的人是生活在伦理和传统形而上学的追求当中。比如说中国人，他追求的就是伦理的幸福；印度人，他追求的是形上学的真理、出世的生活；西方人，他追求的是灵魂与上帝合一以及灵魂的永恒。在所有这些传统文化中，物质欲望的满足都是放在最后一位，地位最低。

到了近代，情况就发生了反转，放弃了那些高远的追求，放弃了伦理幸福以及出世的追求，物欲成了近代人类唯一的幸福途径。那么对于近代的情况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看，一个是人生观，近代人生观是对劳动的神化与崇拜，一个是自然观，近代自然观是唯物主义和机械观。构成劳动神化和劳动崇拜思想资源的可以列出这样一些人：路德、加尔文、斯密、洛克、马克思。劳动价值论是斯密提出的，还有洛克的劳动观，还有马克思。马克思也是劳动价值论的信徒，他还提出了一点，将劳动的价值推到了顶点，理解为劳动是人之所以成为人的本质。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劳动是将猿变成人的唯一动力。马克思所说的人的本质有两种理解，一个是自由自觉的活动，那里面所说的活动就是劳动。

新教的工作哲学就是由路德和加尔文提出来的。路德提出了信仰之后各尽责任乃人生天职。此出自雷海宗先生《西洋文化史纲要》第二十七章资本主义之兴起与新教之伦理观，雷海宗先生在这里概括得很精要：

新教之伦理观——工作观

（一）路德

（A）信仰为人生基础；

（B）信仰后之各尽责任乃宗教天职。

（二）Calvin（加尔文）

……

（1）工作哲学

（a）吾人事业之成功或可证明吾人在选民之列。

（b）为得救而工作，为工作而工作。

（2）废乐主义——清教主义

（a）娱乐足以阻碍工作之成功；

（b）娱乐本身亦为罪恶。

----雷海宗《西洋文化史纲要》第197至198 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

新教之伦理观，就是工作观。工作英文是work，劳动是labor，两者差不多。所以工作哲学也可以说是劳动哲学。路德提出了工作是天职的观念，加尔文的工作哲学是这么说的：“吾人事业之成功或可证明吾人在选民之列，为得救而工作，为工作而工作。”与工作哲学并行的还有一个废乐主义，也就是清教主义：“娱乐足以阻碍工作之成功；娱乐本身亦为罪恶。”

所以清教徒的工作观非常适合积累财富，就是光挣不花，跟普通为了享用所得劳动成果的工作观完全不同。不是为了享用而工作，而是为了工作而工作，所以这是一种极端邪恶的工作观，这就是资本主义原始积累的内在动力。这样资本主义这个怪物才能出现。应该挣钱是为了花钱，可是这就还是生活在原来那个美好的旧世界里。只有这样，这个毒瘤似的资本生产方式才会出现。不去享用，非常节俭地生活。与葛朗台相似。在这个工作观里，工作不是为了挣钱去花，而是为了证明自己是选民。这真是极端荒谬。选民就是被上帝选入天堂的人。加尔文持预定说，也就是说是否得救、是否入天堂已经在上帝造世的计划里写好了，每个人是选民还是非选民入天堂还是入地狱已经注定了，这个事情不因为你的行为而改变，甚至不因为你的信仰而改。究竟而言，是否选民与你信不信基督新教，以及你是行善还是作恶，你是工作成功还是事业失败，都没关系。但是加尔文提出了选民的一条或然性的标准。加尔文倒不是普遍必然的信徒，他提出了一条或然性的标准，即吾人事业之成功或可证明吾人在选民之列，这是他提出的唯一一条选民特征。所以清教徒为了证明自己是选民就追求事业的成功，去拼命地努力工作，这就是工作哲学。

雷海宗先生对这个工作哲学是这么评价的：“工作哲学乃中等阶级之哲学，工作哲学乃宗教改革运动对近世的最大贡献。”也就是说资本主义的出现，也就是说近代化，工作哲学起了决定性的作用。那么工作哲学就是劳动哲学，视劳动为神圣。我们回过头来对劳动下一个定义，这里所说的劳动是人类榨取自然界的活动，是对人类榨取自然界活动的美化，还可以这样说，劳动是实现人类物质欲求的活动，主要是物质生产活动，这是劳动的含义。所以有了新教工作哲学后，顺理成章地就出现了科学教中人对劳动本身的推崇，洛克、斯密、马克思都是科学教的祖师，他们对科学教劳动观的成立都做出了重要贡献。

我念一段洛克的观点：

“通过劳动把土地占为己有的人，不仅没有减少，而且反而增加了人类共同财富。因为1英亩被私人圈入开垦的土地所生产的人类生活必需品，,10倍地丰富于一英亩同样肥沃但无人占有和照料的土地的产物。因此如果有一个人把土地圈为己有，从而在10英亩的耕地上得到了比他从100英亩荒地上所能得到的还多的财富，那么他就等于向人类奉献了90英亩的土地。这就是所谓“利益扩散理论”（个人财富积累越多，整个社会得益就越多）的早期形式；洛克以这个理论为依据，宣称个人应该“尽量地积累大量的耐久物品（如金银之类），个人正当财富之过分不在于太多，而在于不能充分利用其财产。如果从今天生态学角度来看洛克的观点，那么我们难免会惴惴不安。因为洛克不给地球上每条河流安上水坝，不让每个自然之谜一览无余，不把每座高山敲成碎片榨出石油，他是不会罢休的。洛克的唯生产力论和唯物论观点如此刻板，以至他把美洲的印第安人斥为生活在世界上最富饶的土地上却懒散终日，不愿开发他们财富的人，在那里辽阔富饶土地的君主，其衣食住行还不如一个英国的普通劳动者。洛克就这么决定了现代人的命运，从启蒙时代开始，人类就只能在生产和消费所带来的尽情享乐中寻找他们的人生目的和意义，人们的需要和欲望、梦想和渴求，都被囿于对物质利益的追求之中了。”（《熵：一种新的世界观》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版第22页）

这个是洛克的价值观。下面是斯密，斯密劳动价值论的精髓是什么呢？就是他提出了没有经过人类劳动加工的天然物品和天然资源，它的价值是零。劳动是商品价值的唯一来源，这种观念荒谬之极！这不仅仅是一种经济学说，其所隐含的形上学会对社会文化造成深广影响。我们对劳动价值论这样评价，它是对人类劳动和科学技术的神化与崇拜以及对人为活动的迷信，是对天和自然界的轻侮。以为劳动和科技可以创造一切，将会令社会愈来愈进步，实则劳动作用极其有限，而且只是起到转化加工的作用，它创造不了任何东西，特别是不能创造价值。它没有创造能力，只有转化的能力。而且在转化的过程当中，劳动起的绝非全是积极作用，相反它的消极作用甚大甚大。也就是说实则劳动的消极作用更为主要，所以远非劳动愈多愈好。

我下面再念一段《熵》里话，可以展开我的观点。

多数经济学家却不理睬这样一个简单道理，他们固执地认为，人类施加在自然资源上的劳动创造了更大的价值，而不是减少了价值。由于机械资本最终被看作是过去的人类劳动和资源的结合物，所以，机械资本也被看作是在创造经济价值，它们拒绝接受关于机器和人什么也创造不了的观点，机器和人在过程中仅仅提供“暂时效用”，只能把现有的能量供应从有用状态转化为无用状态。

经济学家们坚持认为人类劳动和机械创造的仅仅是价值，这是因为他们相信永久无限的物质进步模式。这个物质进步的意思是什么呢？是他们创造的仅仅是价值，也就是说全是正面的东西，没有负面的影响。但是第二定律也就是熵的定律告诉我们，每当人的能量、机械能及其它能量创造出有价值的产品的时候，整个环境中便会出现更加严重的混乱，产生出更多的垃圾。我们知道，连我们制造的有用产品最终也会变成垃圾或被消耗掉的能量，所以，从积累“永久”性的可用物质储备的意义出发，不存在着“物质”进步这样的事情，我们在世界上创造的一切最终都会化为乌有。

——《熵：一种新的世界观》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版第114页

这正是对洛克和斯密的储备财富就是进步这种近代进步观的极大摧毁。以上从熵定律角度去分析这个问题，我看还是相当有力度的；所以我们对劳动应该换一种看法了。马克思、恩格斯除了是劳动价值论的信徒外，他们还认为劳动是将猿变成人的唯一动力，马克思甚至认为劳动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质，这就更加进一步将劳动异化，是更典型的劳动崇拜。马克思对人的本质有两种理解，一个是社会关系总和，一个是自由自觉的活动，这里的活动就是劳动。劳动绝非应该这样被崇拜。劳动的作用，我们在看到它有限的正面作用的同时，也要看到它有着更大的负面作用。我们东方的价值观认为劳动是不得已而为之，愈少愈好。

对天和人、有为和无为的看法，东方的观点跟西方近现代的观点正好相反。西方近代的观点完全都在人和有为这边，认为是天然物一点价值也没有，所以没有经过人为即人的作用的物品它的价值是零。所以我刚才说，劳动价值论不仅仅是一种经济学理论，它里面隐含着一种劳动崇拜的形而上学。劳动价值论根本就不是商品交换过程的实际描述。无数没有经过加工物品的价格从来就不是零！但是这种劳动价值论却认为它们的价值是零，也就是说它们的价格应该是零，这根本就是不合实际的。劳动价值论是在资源似乎是无限丰富的时代出现的一种似而非的理论。它的本质不是用来解释实际交换运作的经济学，而是一种形而上学价值观和信仰，是对人类在那个时代最主要的作为即人类榨取自然活动的崇拜和神化。劳动价值论不合实际，经不起推敲，所以认为只有经过了人类加工的物品才能成为商品，这个根本就是大错而特错。劳动价值论对商品的定义一开始就是错的，事实上自古至今没有经过劳动加工的天然物品从来就是可以买卖可以交换的，那怎么能说不是商品呢？

若抛开个别理论里面的人为规定，回到商品的实际词义，则商品是用来交换的物品而非劳动产品，乃是一目了然的。再加上‘劳动’这两个字根本就是对劳动的盲目崇拜。这不合实际，是画蛇添足，是大错而特错。劳动价值论从对商品的定义就开始错起，一直错到剩余价值论，就成为了革命的理论依据。好好去看我的《佛学与西学》的有关部分。所以劳动价值论、剩余价值论根本就不是用来解释实际交换活动的经济学，本质上是一种不合实际的信仰和形而上学。劳动价值论是用来对劳动加以神话和崇拜的，剩余价值论是用来论证无产阶级革命的合理性的。从其编造性而言，吾人可以下结论说：劳动并非值得崇拜，革命也非定合理。

在我们从小受的教育里，将中华民族的特性概括为勤劳勇敢，恐怕并不全面。勤劳勇敢固是吾民性之一面，然华夏之人及其生活更有其悠闲雍容的一面。庄子有抱瓮者寓言，“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深刻认识到机械人为之局限，对天然无为充满崇敬。儒家也是如此，儒家对人为和天然的理解还是推崇天然，推崇无为而治。近现代西方对有为对劳动特别是物质生产劳动给予无限崇拜，这太过分了。我们东方人也不是说这些物质生产劳动一点价值也没有，给它以特别有限的它应该有的价值。所以士农工商四民之顺序也与此相应，从事物质生产的那些处在末位。

以上是近代人生观，下面来看自然观。科学教对自然界祛魅，造成物质机械的自然观，从而使自然界成为人类无限攻伐、榨取的物质对象。也就是说在这之前，自然界是神秘的，也就是说它是一种魅。现在的观念对自然界进行了彻底的祛魅又叫除魅，那么自然界的神秘性也就彻底消失了。我们来看传统的自然观，其魅性体现在五条，周贵华先生在他《佛教与科学》一文里说：“自然界有无限性、神秘性、巨大的威力，自然界是美的源泉，是人类的母亲。”这就是自然界作为魅的五条特征。自然界的无限性就是说它在时间和空间上是无限的，相对于人类短暂的生命，自然就是无限的存在。因为它是无限的，所以它就是神秘性的，它最后的奥秘隐藏在人类的认识之外。人类对自然界不知道它是怎么一回事，人类对自然界不能够透视无遗，所以在传统的观念里自然界是神秘的。在传统时代，自然界又有巨大的威力，人类没法跟它对抗。所以人类在自然界面前相当敬畏。那么自然界作为美的源泉，在传统时代的人生幸福，除了从伦理和形上真理方面得到以外，从自然界里面也会得到很多。印度和中国的文化这种方面表现得很明显。我想起陶渊明的一首诗。我们从那里就可以看到传统人生的幸福很多都是从对自然界的审美里面得到的。其诗曰：“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那些山水画、山水诗都给中国的古人提供了主要的审美和快乐的源泉，这种幸福多么高级啊！与从物质享用方面得到的幸福不可同日而语。古人认为自然界是美的，月更是美的极致，月亮经常不断地出现在古人的诗歌里，我统计过，阳明的诗集里面，几乎隔一页就会出现一个月字。月亮这个词经常在古诗里出现，当然我写的诗里也经常有。但是在去魅以后今天的人很少再歌颂月亮了，因为月亮在今天的人看来是死寂一片，是只有土和石头没有空气和水的地方，它根本一点也不美。人类已经登月，见那上面也没有嫦娥，也没有吴刚，也没有桂树，一个荒凉的死寂的世界有什么美可言啊！科学教的教义以及科学技术把自然界的美和神秘无限都给消灭掉了。

那么在科学技术面前，自然界的无限性消失了。我们今日绕地球一圈很快，以前周游全球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所以就觉得大地自然界是无限的，人就是一种极渺小的存在。总之在科学技术面前，自然界的无限性消失了。在牛顿力学出现的时候，自然界的神秘性已经消失了。那个时候天上地下的规律都被牛顿体系统一起来了，所以人就有了极端的自信，以为自然界的奥秘在牛顿智慧之光的照耀下已经一览无遗了。所以从此以后我们就可以操控自然界了，自然界的威力我们就不再敬畏了。技术威力以及人类认识的提高，自然界的威力已经相形见绌。那么自然界作为美的源泉也不再可能了。自然界作为人类母亲的地位已经被现代人彻底否认和遗忘，他们已经把自己这个母亲压榨到快要崩溃的地步了。

“任何一种文化，包括现在的科学，也都认为人类生存要依靠自然界，人是聚集寄生在自然界上的。但是由于人类掌握了自然界的规律，人类就把自然界当做是一个可以操控的机器，对它为所欲为。人类操控自然界的愿望随着科学规律的出现变得可行了。这导致人类的慢心和贪欲的无限膨胀。人类要它多产粮食，就拼命开荒，想让它产出何物，就对它进行某种压榨。自然界急速地缩小，最终变成了人类的操作域。自然界与人类的关系易位，反过来成为了人类的奴隶。结果，自然界的观念被消解。这种消解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破坏了人类文化的源泉，颠覆了人类的传统文化，也从根本上动摇了人类的生存基础，自然界作为被征服与调控的对象已经无助地裸露在人们面前，呻吟挣扎。现在展现出这样一幅图像：环境污染，森林消失，江河枯竭，物种灭绝。”

——周贵华《佛学与科学》

周贵华先生说得非常好，也就是说自然界祛魅的结果就导致了自然界成为人类无限攻伐榨取的物质对象。前述近代人生观是说近代人类转向以物欲满足作为幸福的主要方向，所以用来实现物欲的活动就成了人类的主要活动。近代自然观与此相配合，令这人类无穷的物欲的实现得以展开。这就是以自然界的确魅为前提。首先自然界在人类的心目中从神圣不可知的应敬畏的对象，成了机械的物质的自然界，所以它才有可能成为人类无限攻伐和榨取的对象。进而在欲望人生观的催动下，劳动也就是榨取自然界的活动才成为了人类的主要活动。近代人生观与自然观是相辅相成的。

以上近代价值观，下面我们来看政治方面。民主制度是为放纵物质欲望而进行的对自然界不考虑后果的无限制的攻伐榨取的活动的制度保障。我们下面讲到儒家政治的时候再来说这个问题。

技术和生产方式的方面就具体地落实了对自然界无限制的攻伐和榨取。现代科技不同于以往最主要的特点有两方面：其一现代技术所使用的资源是不可再生的，这是其区分于传统技术的最主要特点，传统技术则以使用可再生资源为主；其二现代技术规模庞大集中，传统技术规模小而分散。现代技术与传统有了这样的不同，所以运用现代技术的生产方式在结构和特质方面也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结构方面发生的变化是传统以农业为主体，工业服务业都很少。近现代以后则以工业和服务业为主体，农业比例占的已经很小了。这是从结构上来说。从特质上来说，工农业生产本身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比如传统农业跟现代农业由于使用了不同的技术所以有着根本性的差别，以前的工业跟现代工业也有根本性的差别。也就是说现代生产方式由于使用了现代技术这个从质上已经大大不同于传统的手段，从结构和特质上都跟传统的生产方式有很大的不同。

这种使用一次性资源的现代技术所成立的现代生产方式就直接导致了资源的枯竭和自然环境的破坏，也就直接导致了空前严重的生态危机的出现。对现代技术和生产方式的不适当运用就导致了自然危机的出现，那么观念和政治方面就使这种不适当运用成为可能。也就是说，若没有错误的放纵物欲的人生观念以及民主制度的制度保障，对现代生产不考虑后果的无限制运用就不会出现。所以问题要由这三方面来负责。使用一次性资源的技术当然要负一定的责任，但也不能完全由它负责任。也就是说，同样是这种现代技术，假如在王道政治和儒佛正教里面，我们就可以让它起到应该起的良好作用，把它这种负面影响限制在最小的范围内，就不会造成我们今天的生态危机。所以技术和生产方式本身要负一定责任，但是近现代科学教和新教所成立的错误观念以及不合理的制度更要付主要的责任。也就是说技术和生产方式是一把刀，用它来切菜还是用它来砍人都可以。到底用它来做什么，还是决定于它背后的信仰和制度，一种圆满的信仰和合理的制度，就可以把技术用在合理的方面，让它起到合理的作用，就不会产生这么大的问题。相反，科学教这种邪教以及它所发明的资本主义邪恶制度，就会让技术反客为主，成为控制我们人类的主宰，把人类导向全面危机当中去。

所以我们要恢复儒佛正教，建立合理的政治制度，改变现有的技术类型。我们通过观念、政治和技术三个方面的努力就能够彻底解决生态危机。如果儒佛正教通行于人类当中了，那么在观念方面肯定就会发生逆转，目前这种放纵物欲的价值观就不会再有存在的余地了，取而代之的就会是节制物欲的价值观。也就是说在儒佛的生活里面，人类的幸福不再主要靠物质的享用、物欲的满足来达到了。在儒教里幸福主要是伦理的幸福，所谓名教当中自有至乐，所谓天伦之乐。圆满五伦是中国人达到幸福的主要途径，物质享受已经是退居其次了。佛教里的幸福在于对形上真理的证悟，得到真正一劳永逸的法乐。总之，在儒佛的生活里面有了全新的幸福途径，物欲将不节制而自节制。因为已经有了更高级的幸福可得，与此相比，物质幸福就相形见绌了。在儒佛的生活当中，为满足物欲而从事的生产劳动在人们生活当中所占的比例大大减少。今天的人们全部生活在劳动当中，天天都很忙碌。白领的朝九晚五已算很轻松了。以后人们从事生产劳动的量会大大减少，前提就是人们的物质欲望要减下来，过儒佛少欲知足的生活。这里有很多等级，极端的就是头陀行，三衣一钵，日中一食，把衣食住的都减少到最少程度。头陀的衣服不准接受布施，要捡那些破布来做纳衣，就是用破布条一条一条地缝起来。当然儒教给人们物质方面的规定要比头陀多得多。但是比起现代欧美人还是要少很多。我们去参观故宫和总督署，可以看到古代皇帝和高级官员的物质享受在许多方面还比不上现在的平民。他们住的房子都很小，也没有现代化的取暖设备，墙是很厚的坯墙，房间又小，自然冬暖夏凉。睡的是硬土炕，枕的是圆柱形的硬枕头，也没有席梦思，也没有软枕，所以也不用担心腰疼和落枕。

在观念上，要给自然界复魅，就是重新学会敬畏天地，重新恢复对自然界无限性神秘性威力以及美的信仰。近代的祛魅其实是人类的妄自尊大，终究是虚假的。自然界仍然无限神秘，自然界已经一览无余了只不过是近代人的幻觉，其实远远没有。自然界的威力依然强大，人类在自然面前依然很弱小。总之重新恢复对天地的敬畏，方是正理。不能再把自然界作为人类攻伐榨取的对象了，人类的生产活动一定要限制在有限的范围之内，应注重其方式和后果以避免对自然界造成损害。我们未来的理想应该是和自然界和谐相处，就像陶渊明的诗里所写的那样。

儒教外王之道里有根本性的制度智慧去消除生态危机。首先吾人要认识到，作为国际制度的民族国家体系和作为国内制度的资本主义私有制自由经济与民主制度即是生态危机的制度根源！天下无王无政府，联合国聊胜于无，世界实际处于战国状态，优胜劣汰，弱肉强食，落后就要挨打，富强是硬道理。残酷的生存竞争导致争先恐后的现代化竞赛，最高表现则是军备竞赛，各民族国家为了争取生存空间，只能拼命争夺和消耗日见稀缺的自然资源，谁也不敢停下来，谁也不会顾及后果！故无王无政府的世界战国状态就是生态危机的最重要的制度原因。资本主义制度是生态危机的国内制度原因。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国内虽然有政府，但是政府要听资本的，政府实际是为资本服务的工具；政府甚至要听群氓的，在多党普选一人一票的民主制度下，群氓的意见也是很难忽略的。资本家唯一的想法是牟利，群氓的唯一想法是纵欲，谁也不会考虑后果，也不会因为这会带来生态危机就因此放弃牟利和纵欲！因为这远远超出了商人和群氓的智力范围！所以吾人说资本主义制度是生态危机的国内制度原因。

所以要想解决生态危机，就要消灭这些导致生态危机的制度，以更合理的制度取代之。西方文化对此无能为力。按照西人的想法，消灭资本主义，建立社会主义国家吧。但是社会主义国家虽然可以不再为牟利而生产，但它们依然生存于世界战国之国际环境中，残酷的生存压力迫使所有的社会主义国家也不得不全力以赴去参与现代化竞赛乃至军备竞赛，即使全球都成了社会主义国家，依然于事无补！因为民族国家体系的无王无政府状态并未有任何改变。那么进一步消灭国家家庭，实现了马克思设想的作为独立平等个人之自由联合体的共产主义，又如何？吾人曰这种共产主义不实现也罢，若真实现了，恐是大乱之道，绝非人类之福也！因为这是彻底去中心化，彻底去中心化，只能归于彻底混乱，不可能有任何秩序与和谐之存在。

西人智慧到此已穷，只有我中国圣王有关于整个天下以及国家制度之系统安排。若欲秩序之出现，首在建极，所谓建极八荒，所谓建用皇极，皆谓此也。极者中，皇即王，天下要有秩序，必以王为中心也。易曰首出庶物万国咸宁，王辅嗣注万国所以宁在于有君也！甚是！故万国有君则万国宁，天下有君则天下宁。周礼中有关于天下制度以及国内制度之系统安排。

在政治制度和经济制度上，这个未来的全球天下体系都需要以周礼为蓝本：中国政权上承于天于天下行封建，中国为天子之国，他国为诸侯之国，中国政权的合法性来源于天，他国政权的合法性则来源于中国政府，中国有权决定各国的政治经济制度并有权干预其政治经济；各国首脑及主要官员都需要由中国来任命。依照周礼，不仅诸侯是出于天子之分封，而且各国之卿等主要官员也均由天子任命，未得天子任命而由其国君自己任命之卿称小卿，其区别至严也。以中国为中心，天下各国分为九服，各服有不同的对于中国应尽之义务。如朝贡等。各国亦据其身份拥有不同数量的军队以及其它待遇，不得超过规定。礼乐征伐自中国出，各国不得专伐专封。中国拥有压倒优势的军力，故不惧他国之不服也。柳诒徵先生曰：周之制度，小则比闾族党，行政皆民选之官，大则候卫要荒，率土守王朝之法。其相维相系之妙用，均散见于《周官》。故熟观《周官》，则知周之封建，虽分权于各国，而中央政府之政令固无不达于诸侯之虞。其组织各国而成一大国（按：即天下），俨如今人所谓有机体，绝非后世苟且补苴之制可比也。（《中国文化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205页）这样的天下制度完全超越了民主理念下的平等的民族国家体系。在这里，天下有了义理和秩序，不再是混乱的世界战国。这也不同于以武力征服消灭他国而来的帝国。梁漱溟先生在《中国文化要义》中引罗梦册先生《中国论》曰：“一民族自治其族者为族国（民族国家）；一民族统治他民族者，为帝国；一民族领袖他民族以求共治者，为天下国。天下国超族国而反帝国。”正可与此相发明。按共济会所设想的世界政府就是不折不扣的帝国，乃是持选民思想的西人所能设想的除民族国家体系之外的唯一的世界制度。

上文已言世界战国和资本主义分别是生态危机的国际与国内制度原因，不消灭这些，生态危机不可能解决。中华既已获得全球权利，至此方有条件和能力来安排天下体系，带领世界走出生态坏死的危险。为了领导世界走出生态危机，此时要在中国恢复公有制和中央计划经济体制，在世界上消灭资本主义制度，在各国推行公有制计划经济和和中央集权的政治制度。经济制度方面，周礼在工业上实行严格的统计和考校制度，农业上实行土地国有和授田制度，都是有严密组织和计划的经济，故周礼从经济制度上说完全是社会主义的，其中有许多可供借鉴的资源。这个阶段初期的世界是非常紧张的，人口已增至或者超过了地球承受能力的极限，人类只有靠均平合理的公有计划经济来共渡难关。此时面临的问题已不是发展，而是有计划地缩减工业与人口的规模；直至在一个可以持续的量度上稳定下来。这也需要改变技术形式，迅速放弃现代科技和大工业大农业，复兴传统生态科技和小作坊一家一户的组织形式。这种转变现在看来难于上青天，但是有了儒释道的世界观人生观之广泛深入人心物欲人生之被放弃，人生向物质之外用心以及有力的全球计划，将是能做到的。

那么下面是技术。生态危机归根结底都是由人类的不正当行为造成，所以正当的观念和政治就是令人类行为合理化的力量，改造技术本身也非常重要，也就是说我们未来要用生态技术代替现代科技，生态技术与现代科技的不同体现在这里。《熵》书指出了生态技术的如下特点：当地制造的，操作上劳动密集型的，分散化的，可修理的，由可再生能源提供燃料，合乎生态环境，有利于社会。（《熵：一种新的世界观》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版第200页）那就是说凡是不合乎这些特点的技术都将被淘汰，今天我们所熟悉的科技大部分皆在此列。因此生产方式从结构和特质上都要发生变化。从结构上说大致要恢复到以农业为主体的结构。由于技术类型发生了变化，农业生产本身也发生了变化，由一次性资源所支持的高消耗现代大农业恢复到生态农业。也许不一定是以前的那种传统田园式的农业，但是未来的农业一定是生态的，要符合刚才的五个条件。现代大农业一定是明日黄花了。工业在量上将大大减少，那么它所使用的技术也将是劳动密集型的技术，和现在相比也将大大不同。服务业也就是商业和运输中的大量浪费成分，将会减少。所以生态技术的特点里面有一条是当地制造，即是为了减少浪费。这就是我们对未来的技术和生产方式的设想。

通过观念、政治和技术这三方面的改造，生态危机是一定能解决的。这种改造的前提就是儒佛教法的全面复兴。

（本文摘自《佛学与西学》，孟晓路著，并由孟晓路授权公众号十念生全网首发，如欲转载请标注原作者及版权。孟晓路,字庆弗,号童庵，现在大学哲学系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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